作者：吴亚励，钱海嘉，莫梓淏，彭钰琪

摩梭人是主要居住于中国四川省与云南省交界处的少数民族，傍水而居，群山环绕。由于当地的交通很不便利，又属于高海拔山区，摩梭人千百年来的生活与世隔绝。

来自温泉村的旦史拉措女士表示：“以前家里没电视机没通电……那时候家里条件比较差噢，衣服都破破烂烂的。”

近些年来，随着旅游业的发展，泸沽湖逐渐被开发成旅游景区。因此，当地的摩梭人与外界社会的接触逐渐变多，他们的生活与文化也产生了一系列的变化。

日常生活的变化

近些年来，当地摩梭人的日常生活主要产生了以下的变化。

首先，人们的衣食住行变得更加便捷。随着乡村振兴政策的实施与推进，泸沽湖地区的基础设施有了极大改善，水路电网的建设以及其他产业项目的投入明显提升。宁蒗县落水行政村村委会的曹主任在采访中说道：“现在（政府的支持）力度是非常大的。”

政策的完善也使得摩梭孩子的教育也得到了保障。曹主任说道，“（现在）没有辍学生了。如果在辖区里边有一个辍学生，我是要天天做他家里面去做工作的，一定要保证他读完这个我们的义务教育阶段，一定要保证不能有一个辍学生。”

科技的发展和教育机会的增多则使摩梭孩子更早地开始接触外界文化，越来越多的人为了更多的收入而选择去外面工作。摩梭人博物馆的尔青馆长表示，“去单位上班，或者去当个公务员，你的报酬会高一点，然后你的经济条件就改善了。”

同时，旅游业的发展也使得摩梭人开始改变自家的房屋构造。摩梭传统民居被称为摩梭四合院，由经堂、祖母屋、花楼和草楼组成。这类民居为木质结构，通风透气、冬暖夏凉。并且摩梭人不习惯在屋内设置卫生间。

摩梭四合院在80年代旅游业开发之前数量极多。而随着来旅游的游客们日益增长，大量传统民居被拆除，另一部分则经历了改造。许多游客们觉得摩梭原本的木板房太矮，且隔音不好、没有卫生间。为适应大众的需求，摩梭人们便将木板房改造为更结实的钢筋水泥修筑的房屋，并在室内修建卫生间。

旅游业也为当地摩梭人带来了生存方式的变化。以前的居民们主要依靠渔业与畜牧业为生。而自上个世纪90年代初以来，随着泸沽湖地区的旅游业发展得愈发迅速及其带来的高经济效益，摩梭人从传统的自给自足的生存模式逐渐走向了市场经济。

当地的摩梭人们大都选择开酒店、饭店等与旅游业相关的工作。曹寿山主任表示，“周边的这个10个村落基本都是靠旅游的。”

此外，在当地做研究的一位人类学学者也观察到，宁蒗县的瓦拉比村中50岁以下的女性大多都不在村中了，她们更多地选择到外面去工作。

走婚习俗的变化

除了生活条件与生存方式的改变，摩梭人特有家庭结构“母系大家庭”与婚姻形式“走婚”也发生了变化。

摩梭人有“男不娶，女不嫁”的走婚习俗以及“母系大家庭”的家族结构。这随着摩梭族人迁徙过程中逐渐形成并延续至今。在摩梭母系大家族中，遵循“舅掌礼仪，母掌财”的分工，长幼有序，以老为尊。伴随着这样的家庭结构，走婚的习俗也逐渐形成。男女双方在相识有感情基础后，男方只会在夜晚拜访女方并同住，并在第二天天亮前离开，回到自己的母系家族进行生产生活。

在旅游业发展之前，摩梭人生活在无法支持大规模农业的山区。因此，他们需要团结在大家庭中，所有财富都要积累和花费在家庭的共同利益上。而母系家庭的亲属关系较为稳定，因此过去的摩梭人几乎都是依靠大家庭生活。

然而，随着经济的逐渐发展，人们不仅能够维持生计，还能够获得财富用于奢侈消费。因此，大型家庭的必要性逐渐减弱，使他们能够建立更加独立自由的小家庭。

尔青馆长解释道：“（有的人会）觉得大家庭好，有些就觉得城里面的东西好。他们其实也在动摇，就是一半一半的这样。” 这一趋势表明，摩梭社会坚持走婚传统的人出现了大规模的减少，从上一代几乎所有人都遵循这一传统，到现在大约只有五成摩梭人选择这样做。

一些学者将这视为一种社会现象：“就是因为生活条件很好了，我家里的猪膘肉我都吃不掉，所有东西都吃不掉，那我就可以追求一些除了生存以外更大的发展，所以人口开始外流，开始形成小家庭，这是一个自然的发展规律。”

至此，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城市生活，从而离开了原来的母系大家庭。这其中虽然不乏一些通过走婚形成小家庭的摩梭人，但是摩梭人既然要在城市里面生活，那自然就会入乡随俗，在主流文化的影响下实行领证结婚，而不是走婚。

走婚传统不仅在数量上发生了变化，其形式也发生了质的转变。

最初，男女双方在经历秘密走婚阶段后的提亲只是一个简单的仪式。上门提亲所带的东西主要是一些烟、酒、糖和茶，给家中长辈使用。

然而，随着摩梭文化与汉文化的交融，走婚仪式中也加入了部分汉族婚姻的元素，如彩礼。尽管传统的摩梭人仅将婚礼礼物视为尊敬的象征，现代摩梭人却采用了汉族文化中的公开宣传和礼金传统，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攀比的情况。曹书记感慨道：“这家拿10万出来，那家15万了，那家又拿出来20万了。”这种新的婚礼传统涉及高昂的费用和攀比心理，与摩梭走婚传统最初的价值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传统文化的变化

除了生活方式的改变，摩梭人的传统文化也带去了一些变化。在摩梭人的各种独特的非遗和传统文化中，摩梭人的本土宗教——达巴教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达巴文化是摩梭历史文化的一个重要载体，承载了摩梭人的全部历史和传统文化，全面反映了摩梭先民的传统观念、思想信仰和行为规范。达巴教认为万物皆有灵魂，而人存在的目的就是寻找天地之间的平衡。达巴也被认为是“智者”，在族人中备受尊重。在过去，达巴在摩梭人的生活文化中有很重要的地位，葬礼、治病、生产等等场合都少不了达巴做仪式的身影。

如今，在现代教育的影响和其他文化的冲击下，村里的达巴越来越少，完全依赖口传的达巴教也面临着失传的风险。“我们认识的一个老达巴，有六十多岁了，前几年走掉了。他老是想把这个文化传承给那两个儿子。大儿子四十多岁了，一直学学学，就是学不会。他的小儿子倒是聪明伶俐，但是就是不想学，不喜欢这些东西，最大的愿望就是出去打工，挣钱。”摩梭人博物馆的尔青馆长感叹道。

达巴作为一种特殊的知识，学习代价很大的同时将来又难以以此谋生。

“真正的一个达巴，在日常生活里一边生产劳动，一边学达巴，至少要十到十五年。而且很多都是从很小的时候，有的五六岁，有的八九岁开始学。”摩梭人博物馆的多吉馆长表示，“如今要九年义务教育，就慢慢的没有人愿意学达巴了”。 

未来展望

随着社会发展，生活在泸沽湖畔的摩梭人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的经济条件得到提升，但同时也对于达巴等传统文化的传承带来了挑战性。

面对这些情况，我们可以以一种开放、发展的心态来看待，并且探索传统如何能够更好地适应现代。学者将当地自然环境与摩梭文化比喻为母亲和孩子：山水孕育了文化之子，但这个孩子不只存留于当地，它一定要学习成长走向其他的地方。但孩子走出去之后就已经不是原本的样子了。所以就像一个母亲要面对自己孩子变化离开一样，一个族群也要面对自己的文化的融合与变化。

但同时，外来文化也会加深人们对自我文化的关注、认知和认同，思考其独特性和重要性。尔青馆长表示，“其实我们想最好的方式就是把摩梭真正的文化，比较好的这些东西，传播出去，让别人知道。其实我们是有一些比外面的文化还要先进的东西。比如像婚姻与家庭也好，可以对外宣传，让大家知道（男女）平等的这个观念。”因此，外界对云南省泸沽湖畔的摩梭人的影响是双面性的，我们应该保持开放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