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似芸、黄丽可、咬悦衡、魏浩钦、朱筱睿 

达巴文化是什么 

摩梭人主要居住在四川和云南交界的泸沽湖畔。在过去的许多年中，摩梭人以独特的母系大家庭、走婚习俗而闻名。摩梭人的文化绝不仅仅是走婚和母系文化，深根于摩梭人传统还有他们的宗教信仰——达巴教。 

达巴文化是摩梭人的原始宗教信仰。达巴教已经传承了两千多年，对于摩梭人来说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并在摩梭人的日常生活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达巴教信仰万物有灵，世间万物都是有灵魂的，所以在摩梭人看来人需要敬畏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我们天地之间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是有灵魂的，我们都是一样的，”摩梭人博物馆的讲解员阿牛哥解释道。 

人同样有灵魂，即使肉体死去灵魂依旧存在，在人去世后，会请达巴喊魂，把死者的灵魂引领的祖先的居住地“斯布阿纳瓦”。死去的祖先会在这个地方生活，可以看顾和保佑后代。摩梭人在每餐前，第一口饭都要先祭祖先，放一点在祭祖石上。达巴教也有各种拟人化的自然神，他们有着自己的形象和故事，比如天神，山神，风神，水神，土地神等。例如在摩梭人的祖母屋里的火塘上，就雕刻有火神——由火焰，海螺，日月等图案组成的形象。他们每年农历二十五还会祭祀格姆女神，在泸沽湖畔的格姆女神山下烧香念经，载歌载舞，祈求格姆女神的护佑。和神的概念对应的是鬼，“八百神三千鬼”，因为有鬼的存在，达巴需要请对应的神来镇鬼。 

摩梭人博物馆的多吉馆长说，“达巴是摩梭人的灵魂”。达巴是宗教从事者，被奉为很有智慧很受尊敬的人，主要进行经文传颂和主持祭祀仪式“达”，意思是砍，而“巴”则是木头上留下的砍痕，人们相信像砍木头一样，一节一节地念诵经文，妖魔古怪也会一节一节地被砍断。通常是父子之间相传，并且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 

在节日和重要的仪式场合，摩梭人都会请达巴来家里做法事。但是达巴并不脱离生产，改土归流之后达巴和平民之间也没有阶级之分。他们得到的报酬也是根据每家每户不同的家庭条件由主人家决定的，没有钱可以给一壶酒、一块肉，有钱则会给几百上千块钱。 

但是频繁地请达巴做法事也的确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一场传统的摩梭葬礼会举办七七四十九天，每一个七天都会有一场法事，头七和末七则会格外地隆重。在办葬礼时，也大批宾客来“吃席”：不同于汉族的现场吃席，摩梭人会给每个参加的宾客发一个塔形的饭团、一块猪膘肉，让宾客带回家吃。猪膘肉的大小也是由经济条件决定的，有钱的就切大块点，没钱的就切小块点。这样一场盛大的葬礼办下来，需要花掉很多钱，因此当地也有“死一个人穷三年”的调侃说法。 

达巴文化的传承困境 

目前，达巴文化的传承正面临着许多挑战。 

首先，达巴经缺乏文字记录，只能依靠口口相传的形式流传，导致许多内容逐渐扭曲、流失。 

博梭人博物馆的尔晴馆长表示，“达巴的经文是通过口传的方式学习，师傅都是跟徒弟呆在一起教的。记忆里不好的人是没法背下来的，所以现在的经文只剩下老达巴记的这些了。”- 

其次，达巴经文冗长，背通难度大，传承人很可能会有忘记或者记错的情况，没有文本的参考得不到纠正。这种口传形式导致传承过程中的准确性无法保证，就这样一代传一代，现在不同人、不同地区所流传下来的经文都或多或少产生着差异。 

一位达巴老师表示，对比不同达巴口述的同一步经文，就能发现其中的差异和矛盾。达巴经文在流传过程中可能出现了误解、遗漏或篡改的情况。 

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有经验的达巴也逐渐离开人世，许多错误的经文也得不到修正。随着达巴逝去的是达巴文化的没落，现在在摩梭人群中，大约有90%的人信仰藏传佛教，并且喇嘛的地位也比达巴略高，达巴老师说，这可能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此外，由于达巴经学习时间久、难度高，并且受到藏传佛教的冲击影响，收益也较低，导致现在的年轻人更愿意去往城市打工，而不是学习达巴。 

因为摩梭语没有文字系统，所以学习达巴只能依靠长时间的背诵。经文的传承由师傅口述、徒弟学习并背诵。这种方式即定了学习达巴的难度，因此家族在选择传承人时就会选择记忆里好，聪明，学习能力高的儿孙。但是即使是记忆里好的传承人也需要 十数年年的时间学习，才能正式成为达巴做仪式。 

同时，达巴的收入也并不高，对年轻人不够有吸引力。多吉馆长说到：“达巴做一次小仪式的收入是300人民币，做一次大仪式在500-600左右，”一次仪式至少要用一天时间，有的达仪式甚至要几十天。但是仪式不是天天都有，一年其实只有重要的节日才会请达巴，比如过年，成年礼，葬礼，其余时间达巴都很少接到邀请去做仪式，在这种情况下，达巴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样，去找工作维持生计。 

多吉馆长表示，很多学徒在学习了几星期或几月后选择了放弃。有的是因为学习难度大，很难记住达巴口诵经文，有的是因为时间周期长，要等到真的成为达巴之前还有很多年的时间，这期间要么在外寻找工作谋生，要么可能没收入。 

解决措施 

为了支持达巴经文的传承，抢救那些面临失传、误传的达巴经文，远行客和摩梭人博物馆与2022年联合开展了达巴经文口传项目，用原本同根同源的东巴教文字来记录达巴文的读音。目前已经记录下八十多部，音译仍在继续。 

“误传，是我们一直在避免的，不可触犯的大忌；是一种对文化的亵渎与侮辱。不怕不懂，就怕不懂装懂……” 东巴老师如此说道。 

这个项目由一位达巴老师诵经，一位东巴老师按照其发音来用东巴文将经文记录下来。待所有记录完成后，东巴老师会教达巴们学习东巴文字，来学会诵读这些经文。由于达巴语与东巴语属同一语系，音义相近，因此，这个项目能够最大程度地保留达巴经文的原始内容，也能提供更高的准确性。 

达巴文化独特的流传方式，给予了它独特的生命力，但同时，这也是是一堵厚壁障，挡在了后续的文化继承人面前。没有属于自己的文字，缺乏具体的文化呈现方式。并且，成为达巴的条件之苛刻，令无数想要成为达巴的、有天赋成为达巴的年轻人望而却步。这样看来，好似达巴文化正在一点点被外界的文化蚕食，吞并。东巴老师也曾提到：“我们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在减缓它消失的速度罢了。” 

我们无法指责，也不该去指责他们。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 

那么文化传承的意义在于哪里呢？如果一个文化最终的结局是消失，不复存在；为何我们还要花如此多的精力与时间投入在这“毫无意义”的项目之中？ 

如果把世界上不同的文化比作一个个苹果，自从它坠地，被原人发现开始，就被视若珍宝，代代相传。我们经常有一种观念，只有最原始的，最老的才能称的上是传统。可文化传承真就如此嘛？但苹果也会腐烂，也会变味。所谓的文化传承绝不是将最原始的苹果保存至今。我们会改变，去寻找类似的苹果代替，去给苹果涂上鲜艳的颜色。它会进步，会交融，当然也有不可避免的消亡。在文化发展的康庄大道，承载着达巴文化的列车嘶吼向前，在它身后的，是掉落的零件，货物，乃至车厢。但不断地会有人为其修补，增添。有时，也会替换成外来的零件，正如达巴与外来文化的交融和自己文化的传承。 

我们不该妄下定论，认为只有主流的，后来居上的文化方式才是先进的。文化之间本没有高低。摩梭人形成母系社会的社会模式的原因一定有其自己的需求和传统。不同的文化，就是不同的人在不同的背景下对世界有不同的看法。如果把人类文明比作一棵树，各地的语言，文化，风俗是枝叶。一颗缺枝少叶的树注定无法长成参天大树。虽然枝叶最终也会枯萎，所有的文明都有可能消失，但我们至少证明它曾存在于世，且影响过许多人。 

传承既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