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陶廖元铭 王健鑫 张若谷（王瀚君亦有贡献）

“我是一名环保志愿者，生态农业实践者，可持续生活的践行者。我从2016年开始从事生态农业种植。”在成都郫都区经营一家生态家庭农场的雪梅说道，“从那时起，我就放弃了化肥、农药和除草剂的使用。”像雪梅这样，在支持农业产业的同时保护当地环境与生物多样性、促进社区发展的农业模式就是生态农业。

生态农业对于环境和社会有着显著影响。FAO的报告《世界粮食与农业生物多样性现状》表明，在有机生产系统中，生物多样性和群落丰度较常规农业有所增加。欧盟的一项研究显示，在农场集中分布的地区，如果使用如粪肥和堆肥等替代合成肥料的投入品增加，资本和劳动力的共享也会增多。这些农场集群不仅促进了更强大的社会运动和本地食品消费量，还增强了农民间的合作。

目前，生态农业已经在全球得到了广泛的发展。在中国成都，大大小小的农场也在持续进行生态农业的实践。

成都生态农业的发展现状

成都的生态农业呈现出多元化发展的趋势。一方面，生产型农场仍以销售生态农产品为主要业务。“我这边主打的（产品）就是蔬菜，当地各种各样的时令蔬菜。”雪梅说道，“我会去线下摆摊，也会通过农场的线上微店，以及与其他平台合作的方式销售蔬菜包。每周，农场有四天的固定发货时间。”

这种由农场定期向消费者提供安全的本地农产品，从而将食物系统中的生产者与消费者紧密联系的模式被称为CSA（Community Support Agriculture），即社区支持农业。CSA模式既能够让生产者获得稳定的的收入，又可以保障消费者的食物安全。生态农场初心澜园的经营者李女士认为：“CSA模式可以使会员和农场做到真正的共进退。”

除了直接销售农产品，一些农场也开始拓展其他的收入来源，比如农活体验和观光。例如，初心澜园特别推出了亲子采摘和自然农耕体验教育，让来访者在互动中感受朴门生态农场的魅力（注：朴门是一种模仿生态系统的农业模式）。“目前农场30%的收入主要来自于自然体验或其他接待活动。”李女士分享道。

近年来，成都生态农业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我们平台的消费者）数量一直在增加。每年可能会增加几百个吧。”在成都经营生态农产品平台“原乡味觉”的负责人付老师透露。

同时，成都的生态农场靠着令人信赖的产品和服务，发展了一批较为稳定的消费者群体。“我们不能说（农场）所有的鸡蛋都是同样的大小、同样的干净。但我们会把最好的给到客户，剩下的我们自己吃，或是还田。”经营生态农场12年的德福表示，“虽然生态农业的产量仅有常规农业的三分之一，但生态农产品往往品质更高，价格也更高、更稳定。从整体产值来说，我们（指生态农业从业者）至少比他们（指常规农业从业者）高一半。”

德福还提到，绝大多数生态农场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与消费者相处得“像团队一样”，关系十分稳定。

成都生态农业发展面临的挑战

不过，成都的生态农业发展并不容易。

首先，生态农人们在生产上遇到了诸多的难题。其中比较困难的一项就是“养土”，即通过多种方式提高土壤质量。工业化农业的盛行，让农户们十分依赖化肥、农药、杀虫剂等化工产品。“目前，我国土壤中的有机质平均值不足2%，而理想的土壤中，有机质含量应当达到5%。”亮亮农场主理人唐老师分享道。在生态农业实践方面，唐老师已经积累了十余年的经验。

为了“养土”，生态农人们摒弃了农药、化肥、除草剂。然而，这会带来一系列挑战，比如病虫害问题。雪梅农场刚开始由常规种植转换成生态种植时，一颗西兰花里面会出现四、五十条菜青虫，叶片“像蕾丝一样”。

其次，生态农人们还要投入资金、精力与时间去学习专业知识和技术，从而更好地管理农场。比如，为了解决病虫害问题，雪梅自费学习了堆肥技术（堆肥指的是利用微生物，促进固体废弃物中的可降解有机物转化为稳定的腐殖质的过程）。“（这几年）雪梅农场应用堆肥后，花菜上有菜青虫的情况越来越少，蔬菜的品相也越来越好。”生态农产品销售平台“天安生活”的负责人张女士表示。

在提到自己的经验教训时，德福感慨道：“刚开始做生态农业时，我觉得农业一定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我头两年就把几百万全部亏完了。”

此外，农人们销售生态农产品时也面临一定的挑战。目前，许多消费者对生态农业、有机农业持怀疑态度。一位大叔表示：“菜市场里面说这是有机产品，说得很好听啊，但我们消费者又看不见。”

为了让消费者放心，一些农场会为自己的产品做有机认证。然而，第三方专业机构的认证需要一定的服务费用，这让一些小规模农场望而却步。据蒲江县有机产业协会会长杨老师介绍，目前国内有多家有资质的认证机构。根据认证内容，一张证书通常需要上万余元，且每年都需要复检和认证。

除了生产和销售，生态农业的发展还受到其他因素的限制。第一，随着人民物质水平的提升，人工费用也大幅提高：“十几年前，每人每天四十元（的工作）总有人抢着干；现在每天给一百五十元都没什么人干。”在龙泉山上经营“红领农场”的韩老师提出。

第二，农业发展极易受到气候的影响。“这几年极端天气越来越多，比如高温后突然陡坡式降温，没给作物适应温度的时间。还有就是经常下雨，下雨后（又出现）大太阳，这对植物生长的影响是很大的。（土壤）湿度大，再碰上高温，就像我们说的‘温水煮青蛙’。”雪梅对此十分无奈。

应对方式

为了解决这一系列的困难，各相关方都做出了尝试。

一方面，农友们一直在努力提升生产技术，完善管理。比如，蒲江花田有机农场使用了自动灌溉系统，有效提高了水资源利用率。“我觉得生态农业、有机农业其实并不排斥适当的科技。”唐老师表示，“但具体要做到哪个程度，以及这套模式是不是可持续，是需要去考虑的。”

而且，农友们还会通过建立农场的资源循环系统来降低生产成本。龙泉山红领农场的猪-沼-果生态循环，不仅减少了猪饲料的开支，还巧妙地将杂草与猪粪转化为肥料，实现了资源的高效利用。

选择合适的农产品也很重要，雪梅农场就花了六年时间去研发农场的特色产品——糖醋蒜。“我选的这款大蒜的蒜香味比较足，而且可以有很大的经济价值。”雪梅介绍道。一年之中，农场不仅可以销售蒜苗、蒜薹和大蒜，还能通过制作糖醋蒜的方式将农产品的附加值最大化。

另一方面，销售平台、消费者和公益组织也为推广生态农业提供了支持。

“天安生活”不仅助力推广生态农产品，还参与发起了线下的市集活动——成都生活市集，为生态农场搭建了展示自家产品的舞台。到现在，成都生活市集已经运转了十年。“有些农友可能一开始对生态农业的了解不多，也不知道怎样去销售自家产品，参与市集能让大家直接对接市场。”唐老师说道。

除了为农友找到市场，市集还组织大家前往其他生态农场参访，为农友们提供了学习交流的机会。

对刚起步的生态农场，平台也给予陪伴和支持。张女士表示：“雪梅农场的糖醋蒜就是和我一块讨论后确定的主打产品。（这款产品）后来也成了她农场的一个特色。”

事实上，消费者也可以为生态农业的发展提供动力与机遇。德福坦言，顾客在很多方面促进了农场管理的提升：“如果最近有什么学习机会，或是有一些相关活动，顾客（了解后）都会告诉我们。”德福农场在上个月参与的市集活动就是通过客户对接到的。

最后，公益组织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成都生态农业的发展。成都河流研究会曾为雪梅农场的沼气池建设提供了资金支持。而德福农场则是与公益组织合作，在城市开展生态农业的相关活动：“我们在社区会有一些技术上的支持。比如把社区里脏乱差的区域改造成一个可以生态种植的地方。我们还会鼓励大家把家里的厨余垃圾收集起来做堆肥或酵素。”

习近平总书记在四川考察时强调：“要加强现代农业科技推广应用和技术培训，把种粮大户组织起来，积极发展绿色农业、生态农业、高效农业。”如今，人们越来越注重食品的来源与质量，倾向于选择生长在无污染环境中、营养丰富的产品。在社会各界人士的参与下，生态农业的理念和实践将得到更广泛的认可与推广。

参考资料：

1.https://www.fao.org/family-farming/detail/en/c/1305838/

2.https://pub.epsilon.slu.se/27133/1/bailey_a_et_al_211221.pdf